经济观察报 记者 张向东 陈勇 C20创业板俱乐部成员王栋成为十八大党代表的转折点出现在2007年。当时他正带领他的公司大禹节水忙着中小板上市的事情。一天，甘肃省委的领导前往公司调研，省委领导问王栋：“一个民营企业，为什么要搞党组织？”

    这个问题当时王栋并没有准备，他随口开玩笑地回答道，“当年董存瑞炸碉堡，也没有说炸一个碉堡给多少钱啊。但是就给炸掉了。这就是信仰的力量。企业也是一样，民营企业做得越来越大，必须要有共同的价值观。”

    5年后的2012年11月7日晚间，参加完当天十八大预备会的王栋对本报说，“通过学习党的方针政策，可以避免企业走偏，防止出错。”

    一共有34位像王栋这样的民营企业家以党代表的身份参加于2012年11月8日开始在北京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全部2270人的代表中，他们由于民营企业家的身份而备受关注。在十年前的中共十六大上，首次有7位民营企业家作为党代表参会；至十七大时，民营企业家代表人数达到17位。

    王栋说：“从数量上看，民营企业的代表有了很大增加。这是党对这些年民营企业发展的肯定，也是为了让民营企业参与到国家大政方针的决策中来。”王栋也想利用党代表的身份，能够为民营企业建言献策，把民营企业的声音呼吁出来，因为这是民营企业一个代言，一种声音。

    目前，全国登记注册的私营企业已达900多万家，个体工商户超过3600万户，注册资金总额达到24.3万亿元，从业人员超过1.8亿人，非公有制经济创造的国内生产总值已超过全国的一半以上。非公有制企业成为中国最大的企业群体以及中国吸纳扩大社会就业的主要渠道。

    这个中国最庞大的企业群体对正在召开的十八大拥有更多的期待。

参与

    在王栋之前，已经有几十名民营企业老板当选为党代表。2002年11月召开的十六大，出现了邱继宝、沈文荣、蒋锡培等7位民营企业家的身影。正是这次会议提出了，“必须毫不动摇地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的发展”的执政方针。此次会议亦确认，包括民营企业家在内的新社会阶层“都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这一年，全国民营资本投资的比重首次超过国有资本投资，达到48.7%，位居各经济类型之首。

    据中央党校教授周天勇透露，在十六大召开前夕，中央党校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等单位就劳动价值论进行了一次专项调研，调研主要解决的是改革开放以来个体私营经济发展的合理性问题，就是说发展私营经济究竟对不对的问题。

    这次调研的结论是，从国家的长远发展来看，需要调动城乡居民积极创业、积极投资、积极兴办企业的热情。国家总是需要企业，社会资本需要积累。从未来发展趋势来看，这些都需要非公有制经济有一个稳定的发展。 >>相关评论见15版

    2004年3月，十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通过宪法修正案，其中第二十二条规定：“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由此中国公民的私有财产权保护上升到宪法层面，当时一些民营企业家就此评论说“吃了一颗定心丸”。

    2005年2月，国务院正式出台《关于鼓励支持和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即“非公经济36条”)。当年5月，全国工商联主席黄孟复称，“非公36条”是中央政府系统指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进一步消除影响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体制性障碍的一个重要举措，充分体现了市场化原则和法制化精神。这些规定不但解决了非公企业发展“瓶颈”，同时也为非公有制经济创造了一个平等竞争、一视同仁的法治环境。

    截止到2006年年底，全国登记注册的私营企业达到494.7万户，注册资金总额为7.5万亿元，增长22%；从业人员为 6395.5万人，增长9.81%。其中，城镇中除国有及国有控股经济以外的经济即全部民营经济固定投资总额达到4.83万亿元，占城镇固定资产投资总额的比重首次超过50%，达到51.6%。

    受到政治、法律和政策不断鼓励的民营企业，在2006年爆发出了罕见的活力，根据全国工商联的统计，这一年是民营上市公司增加最多的一年，全年私营控股上市公司增加了28家，占全国新增上市公司数量的39.4%。

    2007年10月召开的中共十七大，进一步提出“坚持平等保护物权，形成各种所有制经济平等竞争、相互促进新格局”的“两个平等”理论。

    江苏红豆集团董事长周海江和浙江万丰奥特控股集团党委书记兼董事长陈爱莲在这一年成为党的十七大代表，当时全国有17名民营企业家当选党代表。

    陈爱莲说：“这是对我的信任和鼓励，也是对千千万万民营企业家的信任和鼓励。我相信，这个基础还会不断扩大，党的十八大名单中这一阵容进一步扩大，这足见我们党对于民营经济的重视和高度认可。”因此，她在拥有员工6500人的万丰奥特集团建立了党委建制，下设12个党支部，党员284人，大专以上学历、各级干部、35岁以下青年党员均占70%以上。在她看来，党的事业需要广大非公经济企业家的参与和坚持。

    在改革开放之初，周海江就已经是一名大学生党员，也是最早到乡镇企业创业的大学教员；目前他是红豆集团2.2万名员工、1269名党员的民营企业当家人。这家以服装行业起家的江苏乡镇企业，目前已经发展到涉及服装、机车轮胎、地产、生物制药四大领域的跨国集团。

    在红豆集团，党委委员全部进入董事会、监事会、经理层，党组织与企业管理层全面交叉兼职，构建了适应企业法人治理结构的党组织领导体系。红豆集团还把ISO9001质量管理体系导入企业党建，推出了中国民企首部《党建工作标准》。

    周海江希望自己不仅能够做一个优秀的共产党人，做一个优秀的民营企业家；同时还能履行好代表职责，向党的最高会议反映基层声音。

困惑

    在王栋看来，十六大之后，国家也重视民营企业了，原来垄断的领域在逐步放开，给了民营企业越来越多的生存空间。所以，这几年，民营企业的发展突飞猛进。中国经济GDP、税收等等，民营企业都作出了很大的贡献。这十几年，尤其是最近10年，是民营企业发展的黄金时间。

    2010年5月，国务院再次出台引导和放开民营企业投资的《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健康发展的36条意见》（即“新36条”），为民营企业进入垄断行业，进一步扩大投资领域提供了政策依据。

    现在，两个“36条”如何更进一步落实，一些垄断领域如何进入，是摆在民营企业面前的一道待解之题。

    王栋仍然能够在企业的经营中遇到那些看不见的“玻璃门”。王栋创办的甘肃大禹节水集团创建于2000年，是一家集节水灌溉材料制造销售与节水灌溉工程设计施工服务为一体的节水灌溉工程系统提供商。2009年10月，大禹节水登陆创业板，募资2.52亿。目前在兰州、天津、内蒙古等地拥有7家工厂。

    今年大禹节水的销售收入将增加35%，销售额将超过5亿。目前，王栋正在筹备着大禹节水的增发，为公司业务的下一步扩张提供资金。目前增发申请已经报至深交所。王栋希望能够增发五六亿的资金规模。

    整体来看，西部上市公司本身就少，而大禹节水是中国创业板首批28家中的一个，也是西部唯一的一个企业。

    王栋认为，中央还是要继续释放民营经济的活力，还是要持之以恒地给民企开绿灯，要扶持民营企业的发展。他说，“中国只有真的实现了市场经济，真的实现了‘小政府大社会’，市场经济在经济生活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时候，这个国家才会有稳定、持续的发展。”“国家最近几年一直在出台对民营企业的开放政策、优惠政策等等，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还是局限于国有企业不愿干的领域里面，真正的高利润的行业，跟民营企业之间还是隔着一道‘弹簧门’、‘玻璃门’。”王栋明白，这些政策的落实需要一个过程。

    党代表的身份让王栋感到了更多压力和约束，“我们不能再像其他的企业那样做。我们要自我约束，无论从形象上还是实际操作上，要比其他的企业做得更好。这一点，责任重大，也很有压力。我们成了全省的一个民营企业的代表。”

    在陈爱莲看来，全国党代表的身份就是企业的最好名片。“担任党代表以后，接触的层次不一样，思考的层次也不一样。”她希望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各级党代表大会，这本身就是最好的课堂。

    陈爱莲反对“国进民退”的说法。因为“国有企业必须占有主导地位”。中国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必须要求国有经济占有主导地位，这是先富带动后富的保证。要实现中国的全面发展，国家就必须掌握足够的资源。

期待

    不过，陈爱莲同时也认为，搞活经济要靠民企，因为民企有活力。混合所有制经济可以最大限度发挥民营经济的活力。“国企经营的好，民企可以参股；反之，民企经营的好，国企也可以参股。”

    目前，万丰奥特集团下属的担保公司就在做这种混合所有制经济的尝试，陈爱莲的目标是为了达到在确保稳定的大前提下，增强企业适应市场的能力。陈爱莲说：“这样的所有制类型，可以解决好既掌控经济同时又服务于经济这对矛盾。”

    在周海江看来，可以考虑取消公有经济和非公有经济这一说法，把国营企业、民营企业、个私企业统称为“国民企业”，“外资企业”辟出其内。这样的表述，更有利于形成公平竞争的市场经济环境，有利于我国经济的健康发展。因为无论是公有制企业还是非公有制企业，都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的组织部分，公有制企业姓“社”，民营企业也姓“社”。一方面，企业老板们时刻要懂得自己的企业仍然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一员，应该尽社会责任；另一方面，人们要看到民营企业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中不可缺少、越来越大的作用，要平等对待。

    事实上，周海江对十八大充满了期待——更加改革开放、促进发展、加强民主、保障民生的“好政策”，同时他也期望中国共产党能够建成一个与时俱进的“好政党”，“无论在政党建设还是推进党内民主、加强纯洁性建设方面，我们都期望这次会议有更好的举措和方法。”

    王栋判断，民营企业政治地位的提升，是一个必然趋势，因为民营企业是最能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的。只有把这样的人群吸收进来，才能壮大党自身的力量，如果把他们排除，那就是很大的损失。

    他提到了民营企业家中移民和资本外流现象。他认为这对中国的社会和经济是会造成很大损害的，因为他们是精英。这些人的流失，比他带走的财富要更宝贵。

    王栋说，“这说明我们的生存环境还是有些问题。中央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从十六大一直到十八大，民营企业家当选党代表的增加，这也是中央在给民营企业以善意和信心。”

    陈爱莲则认为，“民营经济地位不断提高，就没有必要瞎折腾。移民潮自然就会退去。那些瞎折腾的人，将错过中国经济又一个发展时期，蒙受不应有的损失。”

    中央党校教授周天勇说，以中小企业为主体的民营经济已经成为我国实现就业最广泛的渠道。党和政府都对民营经济从意识形态上予以了肯定，解决了以往的理论疑问。同时法律体制已经开始逐步完善，一个有利于民营经济的法律框架正在形成。

    周天勇判断，民营经济今后的发展环境只能是越来越宽松。